张岱坐在矮杌上烹茶，张原走过去蹲在
边向大兄说
王微在盛美商号分店
事，张岱道：“王微甚好，介子真有艳福，还得内助，商弟妇更好，贤惠。”说着，摇摇头，想必是想起他那个古板道学妻子，无趣啊。
城门已闭，今夜就在湖上过，此时楼船箫鼓已缈，岸上游人闲客已散，先前人声鼓吹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这时静悄悄无声，曲终人散，知己显现，浓妆艳抹西子湖将铅华洗净，淡妆素颜，丽质天成，展现在真正喜爱西湖者眼前，那圆月如铜镜新磨，那山整装静穆，那湖平静幽沉，岛、塔、亭、树，各有风致，这时才是幽赏良辰啊。
画舫渡湖再往断桥，那些懂得幽赏者这时现身，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断桥石磴上铺席而坐着数十人，管弦征歌，在唱“锦帆开，澄湖万顷”，张岱大喜，拉着侍婢素芝，与周墨农、倪元璐起上岸去，张岱与素芝清唱《牡丹亭》，引来喝彩声片——
，张原和穆真真、武陵三人来到甬金内门前，只见皂隶喝道，灯笼火把如列星，几顶官轿随后而来，还有十余人骑着马，这是游湖赏月*员们席散，张原三人便避让道旁，却有顶官轿逸出队列，停到他身前，轿帷掀开，轿中人开声道：“是山阴张原吗，乡试考得如何？”
轿中昏暗，看不清说话人是谁，但听到这人说话声音张原就知道是谁，赶紧叉手唱喏：“学生张原拜见张分守，学生三场考毕，自感考得尚好。”实话实说，没什
好谦虚。
轿中人正是浙江按察使张其廉，笑道：“那就好，你是绍兴小三元，这回若再举解元那就是佳话。”
张原躬身道：“浙中才学之士甚多，解元学生何敢望，只是兢兢业业考好每场而已。”
“嗯。”张其廉点点头，却问：“
闻开考前日，你与几个考生赴贡院求见提调官何方伯，可有此事？”
张原便将“朝平步上青天”之事说，张其廉道：“你少年成名，易遭人忌，以后为人处事还要敦厚谨慎些才好。”
张其廉与董其昌颇有交情，但与张汝霖交情也好，所以张其廉虽然对张原倒董有些不满，但也只能委婉劝诫，有事他不会对张原说，那就是前几日董祖源来拜访过他，董祖源向他诉苦，说其父去年差点命呜呼，华亭田产大半被人占去，现居京师，度日如年，董祖源倒没有求他设法惩治张原，董氏也清楚他与张汝霖关系，这应是博他同情，徐图后计，所以听到以张原为首翰社考生贿赂考官“朝平步上青天”谣言，张其廉便猜知这谣言极可能是董氏所为，这个他不会说什，装作不知道，静观其变，这也是为官之道——
张原恭恭敬敬道：“张分守教训得是，学生谨记。”
张其廉笑道：“不是教训，善意提醒，好，你要出城是吧，那赶紧去，不然城门要关闭，希望鹿鸣宴上能见到你。”轿帷放下，起轿离去。
张原回到甬金门外画舫，已经是亥时三刻，少年老成祁彪佳不知怎竟喝醉，箕坐在舱室地上胡言乱语，两个祁氏仆人服侍不迭，王炳麟半醉，在高声背诵八股文，张原细听片刻，却原来背是王老师制艺，想必从小就背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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