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儿子张原开口问,张瑞阳先就解释道:“宅里逼仄狭隘,住不下这些人,这些人都是山阴城里和城郊民户,现在是各自回家歇息,明日早还会来听差,为父这些日子也真是忙碌,多亏有他们帮忙。”
张瑞阳捻着山羊胡子,看着东面天际刚刚升起那弯缺月,幸福地感慨着,却又道:“你八叔房子准备买下,们这宅子也该扩建,不然住不下这多人,大牌坊小宅子,也不般配。”
八叔就是张瑞阳堂弟张陆,与张原家比邻,张陆儿子张定比张原小岁,前几年还和张原块玩耍,张原三元连捷后张定与张原就说不上话,如今张原已是地方上头面人物,而张定还是个在社学混日子大顽童——
张原道:“父亲,这事不妥,在们自己看来是双方谈妥出银子买,但在外人看来就不免有倚势侵占族人房产之恶名——”
张瑞阳忙道:“何至于此,咱们多补你八叔家些银钱就是,怎也不能让你八叔吃亏,你八叔这百年老宅卖给别人至多也就二百
悸啊。
……
在前厅,张瑞阳、张原父子还有宗翼善陪商周德用晚餐,商周德心里痛快,喝斤绍兴荳酒,喝得半醉,张原要留他在这边歇息,会稽商府却已经派人在外面等着接商周德回去——
张原和宗翼善送商周德到八士桥上船,看着船绕过河湾才往回走,已是二鼓时分,月亮还没升上来,来福和石双两边挑着灯笼,青石板路,干干净净——
“翼善兄,对于今日之事你可有什要教?”张原负手慢慢地走着,补充句:“婢仆成群,四邻敬仰。”
宗翼善早就瞧出张原心里有事,先前在“解元第”牌楼前张原看那些投靠仆人神色就很冷淡,宗翼善沉吟片刻,说道:“知道你忧虑,但这也是风气,嘉靖以前,*员致仕还乡宦囊空空,闾里父老相慰劳,赞其两袖清风,若宦囊充实,则鄙夷之不相往来,都以贪,,g为耻,然而隆庆、万历以来,*员归乡,里人不问其人品,只问怀金多寡,以金多为能,对为官清廉反而取笑为痴物,千里为官只为财,今吴越士子,旦中举,就有美男求为仆,美女求为妾,厚资贽见,名为‘靠身’,以为避徭役、捍外侮之计,所以中举,不必外出为官,就足以致富——”
停顿下,宗翼善放缓语气,但字句却更发人深省:“华亭董玄宰,三十年间家财巨万,岂是他自己经营得来,大半是投靠,城狐社鼠,狼狈为*,董氏之恶也有半是其家奴所为,但最终都要算到董氏头上。”
张原自嘲笑:“欲匡扶济世,没想到首先要面对难题却是自己老父,还好没有同胞兄弟,不然约束起来更困难。”
宗翼善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得有些重,转圜道:“岳父是忠厚长者,不会像董氏那般胡作非为,收几个靠身家仆也不算什,风气如此,对家仆严加约束就好。”
张原笑笑,心里有决断,与宗翼善回到“解元第”牌楼下,就见群婢仆从墙门出来,送这些人出来却是张瑞阳,这些婢仆躬身向张瑞阳告辞,口称:“老爷。”见到张原和宗翼善,又恭恭敬敬叫“少爷”和“姑爷。”然后各奔东西,霎时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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