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晓得。”轻轻走进内室,铜牛灯昏暗,红罗纱帐低垂,撩开纱帐角,只见澹然丰盛乌发堆在枕上,白白脸,黛眉、细睫、淡红唇,让他很
张母吕氏欣慰道:“父慈子孝,真让人看着欢喜。”
张瑞阳道:“原儿读书通透,比有远见,为父之所以答应那些人投靠倒不是在乎他们田产,只是那些人言词恳切,苦苦哀求,不忍拒绝而已,现在却要狠下心,若这些人在东张扎下根,那就好比蔓草很难清除。”
张若曦走进来,见张原跪着,惊问:“出何事?”
张瑞阳示意张原站起来,笑道:“张原谏父,父善纳之——不知以后史书会不会有这笔。”
张原含笑道:“父亲将以‘生平足迹不入公门’为傲。”
至首辅本朝名臣能辅佐皇帝治国,却不能保家小平安,如夏言、徐阶、张居正,这又是为什?”
夏言,江西贵溪人,嘉靖年间首辅,被严嵩诬陷致死,绝后;
徐阶,松江华亭人,扳倒严嵩成为首辅,但致仕后因族人侵占乡民土地,被海瑞彻查,险遭杀身之祸,被迫退出大量田产;
张居正,生前为帝师、首辅,功在社稷,风光无限,死后却抄家,家人饿毙,惨不忍言——
这都是近五十年间事,张瑞阳当然知道,这时听儿子提起,惕然心惊,这三人不比严嵩父子为世人所唾弃,平日都有清廉之名,但有个共同点就是其家人、族人借势横行,被政敌揪住作为罪行之加以弹劾——
张若曦不知道父亲和弟弟在说什,张瑞阳既已想通,便不认为这是丢做父亲面子事,心平气和向张若曦解释,张若曦点头道:“这些趋炎附势之徒,断绝去最好,女儿在青浦,自去年董氏身败名裂,就有很多民户要来陆氏投靠,都让陆郎拒绝,只立契雇佣,不接受投靠,这也是听从小原劝告,董氏之祸是前车之鉴。”
又说会话,张原向双亲道晚安下楼去,张若曦追到楼梯口道:“澹然已睡下,让你去陪王微,嘻嘻,应该是真心话,不过呢,你还是再去试探下。”
张原笑着下南楼、上西楼,云锦迎过来轻声道:“姑爷,小姐已经睡着,让你去微姑那边呢。”
张原道:“进去看看。”
云锦道:“那姑爷可要轻手轻脚,莫吵醒小姐。”
张母吕氏听说过张居正,担心道:“原儿啊,依为娘说你干脆就不要进京,就留在本县,这官可不好当,你还只是个举人,就有那多人嫉妒你,要陷害你,那以后还怎得!”
张原近前跪在母亲膝下,说道:“儿当然想侍奉双亲终老,但儿子觉得还能为国家做点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儿子不是说着玩,是认真——母亲也不要担心,儿子得罪些人,但也结很多善缘,儿子定能光耀门庭,造福乡梓。”
张母吕氏眼含泪花,抚着儿子脸,摸到耳朵,捏捏——
张瑞阳放下父亲尊严,说道:“原儿,明日为父就将那六户投靠家仆好言劝出,除地方公益也绝不受他人请托出入公门揽诉讼,做好这两件事,其他谅无大错,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张原甚喜,能放下父道尊严听儿子劝谏,这很不容易,父亲是个明智正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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