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润生走到厅外看,映着灯光,细雪纷纷,踅回来向焦竑叉手道:“爹爹,果真下雪。”
沈榷无心再喝酒,借下雪之故告辞,焦竑让儿子代他送客,张原也跟出去,向已经坐到官轿里沈榷拱手道:“沈侍郎真不能把那两支燧发枪交还给晚生吗?”
沈榷不耐烦道:“抱歉,已说过,枪和人都已移交兵马司,与礼部无关。”略略揖,起轿而去。
焦润生低声道:“这位沈侍郎急欲做出政绩,要升
样就没有抓捕王丰肃理由——
“张公子是在哪里结识泰西人王丰肃?”
“由师兄徐子先以书信介绍认识,王丰肃去年腊月到山阴访,说起泰西新式火器之犀利,在下就请王丰肃托人从泰西带两支燧发枪来,看看能不能以此改良大明军队鸟铳。”
沈榷已经审问过王丰肃,与张原回答得样,心里冷笑道:“你小小举人就想着改良大明军队火器,谁给你权力?用这些远夷乌七八糟火器只会坏大明兵器规制。”但张原这样回答,碍于焦太史面子,他实不好扣留从王丰肃处缴来那两只燧发枪,而且张原还是张汝霖族孙,当下话锋转,说道:“张公子对这些远夷险恶用心只怕有所不知,这些西夷称假托大西来对抗大明,诡称天主凌驾大明天子,又妄造新历乱大明历法,以大批传教士潜入南、北二都,诳惑小民,暗伤王化,王丰肃在南都尤为猖獗,起盖无梁殿,悬挂胡像,倡导愚民不祭祖先,这是陷人于不孝,又禁教民祭先圣,岂非儒家之大贼,愚以为王丰肃为张公子托带鸟铳是为其以后从泰西大批运送火器来南都作准备,是想聚众叛乱,动摇大明根本——”
张原听得眉头直皱,这若是鸦片战争前后,这样怀疑还情有可原,现在是大明万历年间,说传教士想颠覆大明实在是胡说八道,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至于指责传教士妄造新历乱大明历法更是极端保守和愚蠢之见,大明钦天监所掌历法直没有修订,万历三十八年钦天监预报日食出现严重错误,而此前利玛窦推算却丝毫不差,沈榷不能正视这些,可见其为打压天主教已经毫无公道公允可言,与这种人已完全没法讲道理,只听沈榷又说句:“这天主邪党相互见面划十字,这就是叛乱暗号。”
张原差点笑出声来,心想你要打击天主教好歹也稍微解下天主教义嘛,知彼知己才行啊,你这样信口雌黄岂不是太拙劣,直言道:“沈侍郎此言差矣,天主教徒划十字是祈祷祝福之意,与释家合十、道人稽首和俗众作揖是个道理——”
“张原,不得无礼。”焦竑轻喝,虽知张原说得有理,但也要责备张原,这就是为长者讳。
张原也即避席向沈榷长揖告罪,沈榷有些讪讪,暗恼张原,对焦竑道:“虽如此,但王丰肃二人和那两支鸟铳都已由巡城御史孙大人交给兵马司处置,下官也无法越权让兵马司交枪放人,还请焦太史见谅,若王丰肃果然清白无*谋,那过几日自然就会无罪释放。”
沈榷既这样说,焦竑也不能再强求,笑道:“喝酒喝酒,晚来天欲雪,能饮杯无?”
话音未落,就听有仆人在叫:“下雪——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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