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穿凿?焉得不迂曲难通?
中国圣人,是专横极,他莫有说过话,后人就不敢说,如果说出来,众人就说他是异端,就要攻击他。朱子发明种学说,不敢说是自己发明,只好把孔门格物致知加番解释,说他学说是孔子嫡传,然后才有人信从。王阳明发明种学说,也只好把格物致知加番新解释,以附会己说,说朱子讲错,他学说,才是孔子嫡传。本来朱王二人学说,都可以独树帜,无须依附孔子,无如处于孔子势力范围之内。不依附孔子,他们学说,万万不能推行。他二人费尽心力去依附,当时人,还说是伪学,受重大攻击,圣人专横到这个田地,怎能把真理研究得出来?
韩非子说得有个笑话:“郢人致书于燕相国,写书时候,天黑,喊:‘举烛。’写书人,就写上举烛二字,把书送去。燕相得书,想许久,说道:‘举烛是尚明,尚明是任用贤人意思。’以此说进之燕王。燕王用他话,国遂大治。虽是收效,却非原书本意。”所以韩非说:“先王有郢书,后世多燕说。”究竟格物致知四字作何解释,恐怕只有手著《大学》人才明白,朱王二人中,至少有人免不脱“郢书燕说”批评。岂但格物致知四字,恐怕《十三经注疏》,《皇清经解》,宋元明清学案内面许多妙论,也逃不脱“郢书燕说”批评。
学术上黑幕,与政治上黑幕,是样。圣人与君主,是胎双生,处处狼狈相依。圣人不仰仗君主威力,圣人就莫得那尊崇。君主不仰仗圣人学说,君主也莫得那猖獗。于是君主把他名号分给圣人。圣人就称起王来。圣人把他名号分给君主,君主也称起圣来。君主钳制人民行动,圣人钳制人民思想。君主任便下道命令,人民都要遵从;如果有人违背,就算是大逆不道,为法律所不容。圣人任便发种议论,学者都要信从;如果有人批驳,就算是非圣无法,为清议所不容。中国人民,受数千年君主摧残压迫,民意不能出现,无怪乎政治紊乱。中国学者,受数千年圣人摧残压迫,思想不能独立,无怪乎学术消沉。因为学说有差误,政治才会黑暗,所以君主之命该革,圣人之命尤其该革。
不敢说孔子人格不高,也不敢说孔子学说不好,只说除孔子,也还有人格,也还有学说。孔子并莫有压制们,也未尝禁止们别创异说,无如后来人,偏要抬出孔子,压倒切,使学者思想不敢出孔子范围之外。学者心坎上,被孔子盘踞久,理应把他推开,思想才能独立,宇宙真理才研究得出来。前时,有人把孔子推开,同时达尔文诸人就闯进来,盘踞学者心坎上,天下言论,又热衷于达尔文诸人,成个变形孔子,执行圣人任务。有人违反他们学说,又算是大逆不道,就要被报章杂志骂个不休。如果达尔文诸人去,又会有人出来执行圣人任务。他学说,也是不许人违反。依想,学术是天下公物,应该听人批评,如果说错,改从他人之说,于也无伤,何必取军阀态度,禁人批评。
凡事以平为本。君主对于人民不平等,故政治上生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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