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法寒也是个清谈爱好者,便引三人去他衣钵寮坐定,烹茶待客,旁听陈操之与王忱、王恭辩难——
王忱示意王恭先与陈操之相辩,王恭乃正襟危坐道:“敢问陈刺史,汝钱唐陈氏是新进士族,太原王氏乃数百年世家,前年向令侄女求亲,却遭拒,未知何故?”
陈操之“哦”声,心道:“原来王恭也曾向润儿求亲啊,论相貌,王恭胜过王珣,论才识则远不如,所谓无事读《离骚》,正为掩饰其不学无术也。”问道:“孝伯服散乎?”王恭字孝伯。
王恭答道:“服散则神明开朗,如何不服!”
陈操之道:“陈氏女郎不嫁服散男子。”
昔日范宁范武子与陈操之谈及江左风气,说道:“王弼、何晏之徒,蔑弃典文,幽沉仁义,游词浮说,波荡后生,使搢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于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bao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陈操之对魏晋以来玄风流弊虽不认为如范宁所说这严重,但也觉得上层官吏无所事事、服散清谈是定要纠正,当年范宁因为痛恨正始玄风,所以对老庄之学下很大苦功,要驳倒老庄玄学,首先必须对老庄玄学有通透解,这叫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但范宁地位和声望尚不足以纠正时俗,而陈操之现在名声显赫、地位高超,又且以玄辩闻名,他现在就想着能匡正江东虚幻浮夸学风,今日要以玄辩折服王忱、王恭将是第步——
王忱、王恭虽然都只是十六岁少年,但魏晋人早慧,十六岁已是成年,王弼当年十六岁就已是名动洛都大名士,所以陈操之并没有轻视这二人年少,他要利用自己学识和经验来折服此二人,王忱、王恭可以说是士族子弟中翘楚,在后起之辈当中很有影响力,后人有诗曰“三五月明临阚泽,百千人众看王恭”,这个王恭很有名气,也是东晋有名美男子,有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美誉,若能逼得这二人终生不能谈玄,那对江左玄风无疑是大遏制——
王忱、王恭听陈操之说要与他二人辩难,他们若输就要弃玄学儒,不禁面面相觑——
王忱狂傲,大声道:“礼法岂为辈所设,在下就是辩不赢陈刺史,也未必会遵守诺言,岂有因今日辩难失利而终生不谈玄之理!”
“为何?”王恭问。
陈操之道:“服散者多夭寿。”
王恭面皮紫涨,不知如何应对,陈操之医术可是江左闻名,而且是金丹大师葛洪高徒,他既这说,就显得很有权威。
王忱道:“服散神智清明,纵三十而夭,也胜过浑浑噩噩百年。”
陈操之脸露讥讽之色,这就是玄风流弊,简直是无信无义无赖,说道:“罢,不与你辩,和你辩会越辩越无理——你去吧。”
少年王忱恼,大声质问:“陈刺史藐视?”
陈操之淡淡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连诚信都不要,难道还要对你肃然起敬?”
王忱大怒,却又不敢发作,只是大声道:“那好,会信守承诺,但陈刺史若输,也必须绝口不再谈玄。”
陈操之含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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