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千古,月色千古。所有故事,无论悲怆,还是凝重,都会化作岁月浪花,湮没在历史长河里;所有情感,无论凄婉,还是缠绵,都会化作天边流星,消散于深邃夜空中。只有这月色,如千年皎洁,人沐浴在清朗月光里,心也沉寂。
江芈布满皱纹脸上下子生动起来,两朵红晕升起,已然黯淡双眸里倏地闪射出奇异光彩,隐约能看到昔日绝代美人芳华。
记忆闸门哗然开启,那些逝
,大臣来,秦王也来,她却不愿意见到他们脸,赶走所有人。人生下来是个人,走时候也该是孤单。她并不畏惧死亡,相反,她心中其实直在暗暗盼望这天到来——她早已在临潼为自己建造巨大陵墓,陵墓中除布满模仿秦军军阵兵马俑①外,还埋葬着她今生唯爱过人,旦她生命之火熄灭,将会被运去那里与他合葬。
①此兵马俑即指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秦代兵马俑。虽然公论认为兵马俑是秦始皇陪葬品,但因不少秦俑头顶梳有苗裔楚人所特有偏于侧歪髻,秦俑服色也是五颜六色,非常鲜艳,与秦朝“尚黑”制度有显著差别。此外,不少陶俑身上刻有个“芈”字,因而有人认为兵马俑主人实为秦始皇高祖母宣太后。本小说采用此观点。事实上,宣太后与夫君秦惠王并没有安葬在处,秦惠王葬在咸阳以北公陵,宣太后葬在临潼,距离骊山秦始皇陵不远。
但不知道什缘故,她心中还是感到莫名失落和惆怅。是因为被亲生儿子夺走朝政大权?是因为身边没有个中意男宠?还是因为她担心在另个世界与他相遇时,他已经认不出自己衰老容颜?
肉体痛苦似乎下子减轻多,现在她只觉得非常非常累,疲倦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无可回避,无以抵挡,只任由眼前切朦胧起来。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恍恍惚惚间,有人来到她床边,依稀就是孟说。高大威猛身影在灯烛映照中晃动着,像是个不真实幻影。他俯下身子,轻声叫道:“太后。”
江芈欣然道:“终于见到你!生怕会忘记你样子。你是特意来接?唉,太老,你还是这般年轻,希望不会吓着你。”来人道:“太后,臣是赵奢。”
江芈惊讶地“啊”声,道:“是赵奢?你来做什?”赵奢道:“秦王写信给国大王,说太后病重,临死前只希望看到璧人,璧就是和氏璧,人就是下臣。国大王不敢违抗秦王,所以命臣来秦国献璧。”
江芈已是弥留之际,愣好半晌,才领悟赵奢话中之意,叹道:“你被秦王骗!而今你已经是名震天下马服君,你来秦国,怕再也回不去。”赵奢道:“臣知道。”
江芈道:“那你还是义无反顾?”赵奢道:“国大王有命,臣自当遵从。”顿顿,又道:“况且,臣也是真心牵挂太后,就算因此而死在咸阳,臣也绝不后悔。”边说着,边从木盒中取出那块天下至宝和氏璧来。
寝宫中灯烛陡然熄灭。片刻黯淡后,玉璧发出温柔光芒,重新照亮四周,空灵而清幽,仿若皎洁月光徜徉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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