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下望望,胡家虽然破败,但绝对没有穷困到需要吃草根树皮地步。堂上用桌椅仍是檀木所制,不知是胡家前几代取物高手取得,还是胡星夜曾祖父胡荧当官时传下来。庄稼人家还没穷到需得变卖祖产,已算是小康之家。
楚瀚再望向胡莺,见她身形粗壮,双颊被晒得黑黑红红,双手粗糙,全然是个过惯劳苦日子农妇模样。胡莺也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问道:“你这身衣服,总要三两银子吧?”
楚瀚微微呆,低头望望,说道:“不知道。”他身上这件衫子乃是百里缎亲手缝制,他仍清楚记得,那时百里缎生命刚刚脱离危险,便托碧心去市集挑布料,请碧心教她裁布缝纫,针线亲手替他缝制这件衣衫。虽不十分合身,但楚瀚心中感激,几乎从不曾换下这身衣衫。似百里缎这般出身,竟然愿意替自己缝衣,楚瀚十分体惜她那份苦心。她以为自己什都不能做,已是废人个,除张脸仍可称秀丽之外,整个身体伤痕累累。只左手几乎不能使用,两条腿行走困难,身上数十个伤处仍不时疼痛,连自理都不行,如何能做到她心中最关注事:照顾楚瀚,甚至保护楚瀚?她能做,也只有为他缝制件衣衫。
楚瀚心中想着百里缎种种,又是温暖,又是心疼,胡莺却直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急切渴盼,说道:“楚大人,你在京城享福惯,哪里知道们这乡下地方苦?快带走吧。等你这多年,你可千万不要丢下!”
楚瀚听这话,心中雪亮,眼前胡莺过怕家乡苦日子,已经变得现实而鄙俗,心只想早早嫁给出人头地自己,离开家乡去过好日子。他心中不禁伤
到堂中。之前那瘦小孩子奔出来道:“爹下田去。三叔出门还没回来。”
楚瀚点点头,心想这孩子定是大哥胡鹏儿子,而三叔就该是胡鸥。他问道:“你姑姑在家吗?”
小孩抹去鼻涕,点头道:“姑姑在厨房。叫她去。”
不会儿,个女子从后堂转出,头发松乱,满面油烟,乌黑双手不断在围裙上抹着,边走边骂:“小崽子,你说谁来?说话不清不楚,胡家怎有你这样败家货!都是你娘那蠢婊子教出来……”
楚瀚站起身,低唤道:“莺妹妹!”
那女子抬起头,见到楚瀚,顿时呆,过良久,才道:“楚瀚哥哥,是你!”
楚瀚向胡莺打量去,她已有二十多岁,尽管蓬头垢面,面容仍算得上姣好,但身粗布衣衫,眼神空洞,不复是当年那个天真可爱小姑娘。
楚瀚按捺下心中失望难受,问道:“小……你都好吗?”本想跟着童年时称呼,开口叫她“小莺莺”,又觉不妥,便省去称呼。
胡莺摇摇头,“呸”声,往地上吐口唾沫,没好气地道:“哪里好?乡下日子哪年好过?过去这五年来,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庄稼全毁,收成年差过年。再这下去,们都得啃树皮、吃草根!”
楚瀚对她粗率举止甚感讶异,随即想起:“在京城中待得久,见到都是宫廷官宦中人,言语举止自然都中规中矩。莺妹妹是乡下人,说话行事原本就是这般,往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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