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要点评几句,但眼角偶然瞥见旁边方应物在摇头,心里感到有趣,收口故意问道;“方应物!你又有何高见?”
方应物本想低调片刻,但被点名,只得无奈道:“荆襄平定,虽然大喜,但小子忍不住想道,从前生活不下去小民还可以逃至荆襄,开垦荒野求得几口饭吃,算得上安乐之土。
但如今已成郧阳府,流民皆就地编户,占有田地。那从今往后,别地再有流民,又该何处是安乐土?”
朱知府对着空中拱拱手,表态道:“吾辈皆受皇恩,自当勤于王事,爱民善治,杜绝流民。”
方应物对朱知府道:“府尊仁心可嘉,政绩卓著,在下深有钦佩。但官绅不纳粮、赋役不均平,绝非人力可以挽也。日常还可忍,若出现跨连数省之天灾,民何以自活?到那时候还会有流民,只不过没有第二个荆襄郧阳府这样地方可以容纳!”
就爱胡乱议论这种宫闱内情,但都是人之常情。当即轻喝道:“庙堂宫闱之事,内情千头万绪,尔等还是谨言!”
不过商辂倒是对方应物有点另眼相看。虽然他议论仍有点幼稚和简单化,但却难能可贵思路清晰,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个程度,很不简单!
就是他自己号称神童,十五六岁时也就只知道读四书五经,绝对没有能力与朝廷公卿侃侃而谈庙堂之事。
方应物也在偷偷观察,见到商阁老没有什特别表示,这才松口气。
其实他贸然开口也是赌博,卖弄太多有可能招致商辂反感。只不过赌输也没什太严重后果,大不不抱这条大腿而已,但那终归是个遗憾事情。现在看来,商相公确实是个有器量不计较小节人。
商相公开口道:“孟圣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史书也有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之言。方应物年未弱冠,便能有如此心怀社稷、老成谋国之思,难能可贵。”
方应物道:“谢过阁老嘉勉,在下愧不敢当。”
朱知府再次侧目良久……感到自己把方应物叫来充数,真是个错误。还不如从衙中叫个*员来当次陪,也强似方应物坐在这里搅局!
此人这也太喧宾夺主!随便说点话题都能长篇大论、头头是道,对错先不论,只从他这年方十五六少年人嘴里说出来,就足以令人惊奇注目。
他这点年纪,是从哪里学来那些东西?听说他们家只是普通农户,难道山野之中确实有高人隐士
宴会继续进行,又听得朱知府和商相公议论道:“从邸报看得,朝廷已经平定荆襄流民事情,就地设郧阳府招抚治理,如此朝廷去大患,甚是可贺,堪为今岁朝廷最大喜事。”
四川、湖广、陕西、河南交界之处,原先地广人稀,别处过不下去破产农民经常拖家带口逃到这里开垦土地,人数几乎达数十万之多。这些人口不归官府、不在户籍,动乱非常,形成严重荆襄流民问题。
成化朝前十来年,始终在与流民问题作斗争,政策剿抚不定,直到今年才彻底将此事平定。在原址新设郧阳府,所有流民就地授田编户,纳入官府管理,并不再强迫遣返回乡,并委任郧阳巡抚专治荆襄。
现在问题基本解决,不再为患方,所以朱知府才说这是大喜事。
商辂点点头道:“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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