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却微笑着说:“不是要清高。哥哥不是也说,如今世道不正,朝廷被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人把持,公门变作私门,忠直之人,在朝廷难以立足。哥哥虽然做不官,但这些年平息过多少纷争冤仇,还不是样在行善济世?”
赵不尤微微笑,心想,墨儿不善争竞,若在仁宗朝,或许能有番作为,当今之世,不去仕途也好。何况朝廷现今官职冗滥,上届进士选出已经三年,大半却都还在待缺,就算考中,也未必能得个实职。
两人说着话,才出东水门,就见万福挪着胖身躯,气喘吁吁奔过来:“赵将军,家大人请你过去帮忙查看。”
当年,赵不尤参加宗学武试,按例马上射八斗力弓即为等,赵不尤却能骑射石硬弓,当时箭靶挂在株粗柳上,赵不尤箭射出,不但中,而且射穿牛皮箭靶,箭杆贯透树身,箭尖钻出树背。那日天子也来观试,见后大喜,赞道:“昔日汉家有飞将军李
汁,在卷首写下所讼事目,而后换墨笔,写明所讼因由,不到盏茶工夫,便挥笔而就。
赵不尤浏览遍,简练清晰,有理有据。官府明定,诉状正文不得超过二百字,墨儿只用百六十字便将事由说清,自己来写,也不过如此。赵不尤不由得赞声好,从袋中取出官授木印,在年月日前盖印,印文是:“文庄坊居住写状钞人赵不尤官押”。
那人拿讼状,连声道谢,虽然不甚富裕,却也取出整吊钱来答谢。墨儿忙告诉他,官府还在休假,得过两三天才能去申报立案。等赢官司,再起付钱不迟,况且这案子不大,要不这许多钱。那人这才收好钱,连口称谢,拜别而去。
看时候差不多,赵不尤让墨儿收拾笔墨,起出城去赴简庄之约。
今天气办妥四桩讼案,墨儿看起来很是畅怀,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很多。迎面走来几个身穿白色襕衫太学生,赵不尤想起明天是殿试日,便问墨儿:“你还是不打算去应考科举?”
墨儿点点头,微微笑:“就跟着哥哥,替人写讼状,这样很好。”
赵不尤略想想,才开口道:“人固然不能利欲熏心,但也不必刻意清高。前日读《韩非子》,见他论‘势’,有段话说得很有道理,‘有才而无势,虽贤,不能制不肖’。大宋,其他不敢夸口,但这科举取士之法,却是远胜前代。真正做到取士不问家世,哪怕寒门小户、农家之子,只要用心向学,都有望博得第,施展抱负才干。想,孔子若生在当今,恐怕也会全力应考——”
不能参加科举,无法为国效力,曾是赵不尤心头大憾。
宋代开国以来,鉴于历代皇亲国戚篡权夺位之乱,故而不许宗室子弟参科举、任官职,只能在宗室学校就学,学成也只授予虚衔,不任实职。赵不尤自幼好武,曾中过宗学武举魁首,却也只得个“武功郎”虚衔。近年来,宗室限令松些,有个别宗室子弟文行优异,被任官职。赵不尤也转而习文,不过,当初武举比试兵器时,他脸上受伤,留下道疤,形貌不雅,即便能参加科举,也触“废疾者”禁考之限。
最近几年,他才对此渐渐释怀。墨儿并非他亲弟弟,只是义弟,并没有这科举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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