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生却不放下饼笼取饼,竟问道:“请问您可是康潜先生?”
康潜愣,抬头望向那后生,二十出头,脸晒得褐红,眉眼生得倒也端正淳朴,只是脸虽挂着笑,神色却有些紧张。
“那就对,”老汉将小布包递过来,“这东西给您。”
康潜要去接,又迟疑下,问道:“谁使你来?”
老汉摇摇头:“那位客人没说姓名,只说是‘鱼儿’,他要把这给康先生,说您会赏五十文钱。”
“鱼儿”是康潜弟弟康游乳名,他人并不知道。康潜向四周张望,并不见弟弟身影,他恐怕是不愿现身。康潜心里阵怅郁,前日弟弟临出门前,忽然跪下来给自己连磕几个头,这是生平头回,看弟弟当时那神色,竟像是永诀……
“康先生?”老汉怯生生问道,拿着布包手仍伸着。
惟刚立之人,则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
——程颐
清明正午,那只客船从烟雾中消失时,位中年男子正站在斜对岸焦急地等人。
男子名叫康潜,和当今天子同岁,今年整四十岁,经营着间古董铺。他本就肝虚体弱,加上这几天忧烦不已,面色越发灰黄,人也越发瘦削,双眼里,阴沉沉黯黄愁郁。
不过,即便心里装着事,亲眼目睹对岸大船消失,康潜仍旧惊诧不已。看着白衣道士从烟雾中现身,顺流而下,漂过虹桥桥洞,都已经望不见,他仍旧呆呆张望着。
“哦!”康潜忙从衣袋里取出陌铜钱,整七十五文,递给老汉,“都拿去。”
老汉顿时咧开缺齿露龈嘴,笑眯眼,连声道着谢接过钱,忙又将布包递过来。康潜接过来,等老人笑颠颠转身走后,才打开布包,里面是个香袋,蓝底银线梅纹,香气馥郁,袋角上绣着个“花”字,是花百里锦坊香袋。他看看周围,并没有人留意他,又小心解开那香袋,里面装着艾叶、辛夷、薄荷等碎香叶,碎香叶中有大颗深褐色药丸,另还有个油纸小包,折角上隐隐沁出些血迹,他心底阵恶怕,心想弟弟做事自然不会错,便没敢打开油纸包查看,系好袋口,将锦袋小心放进衣袋里。
约好交货地点是身后梢二娘茶铺,时候是正午,也差不多。康潜回身走进茶铺,里面只有几个客人,康潜选个临着汴河大街座位,坐下来。大早他就从小横桥赶过来,这时才觉得疲乏之极,从昨晚到现在也没有吃东西,虚火冒上来,满额满腋是汗,连手都有些抖。
他知道这梢二娘店里煮杂辣羹有名,就先点碗。羹很快端上来,鲜肚嫩肺,香辣滚烫,很是醒胃。才喝几口,街上传来叫卖声:“汴梁好饼属哪家?得胜桥边老郑家!油饼脆哎——炊饼鲜!糖饼香呦——辣饼欢!”是个年轻后生,肩着几屉竹笼,提个木架,边走边叫卖。康潜正想再添个饼,才抬头,还没招手,那后生已先望见他,快步朝他走过来。
“炊饼,个。”康潜放下筷子,去摸钱。
正在失神,身旁忽然传来声低沉之唤:“请问,您是康先生吗?”
康潜吓跳,扭头看,是个老汉,干瘦佝偻,衣帽破旧,手里捏着个三寸大小小布包。
康潜忙答道:“是,姓康。”
“先生大名是?”
“康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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