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小韭,饽哥不由自主就笑得花儿样。
小韭是梁家雇女使,去年才来,因爱吃郑家油饼,常向饽哥买,来二去,两人渐渐能言笑几句,再后来,越发亲熟。饽哥从未和女孩儿这样过,不觉动心,空天不见,都会觉着虚落落难受。
只是梁家主人看管得严,不许小韭和外人多说话。饽哥和小韭除借买饼悄悄说两句,大多时候,只能远远望望,笑笑。后来,饽哥有个主意,常用私攒钱,买些香糖果子,偷偷送给小韭。
饽哥咧嘴笑着,踏着欢步,向小韭走过去,还没走近,小韭就已经发觉他,扭头朝他抿嘴笑,小小尖尖脸儿,瘦瘦巧巧身子,配着绿衫,像春天河边柳条上只翠鸟。
饽哥顿时醉掉,越发笑得没边沿儿,虽扛着饼笼,却鸟雀样,几乎是轻跳着到小韭近旁。
见斜对面走过来个小伙子,担着副挑子,因走热,褂子都捋到后腰,露出件破旧汗衫,是串街卖干果子刘小肘,有气没力叫卖着:“干果、蜜果、闲嗑果,又脆又甜又香糯!”
饽哥迎着走过去:“肘子哥,买榛子,十文钱。”
刘小肘瘦尖脸,小弯缝眼,左臂有点畸形,比右臂短小些,他笑眯眯放下挑子:“饽哥,今天生意可好?”
“还成。”饽哥随口应着,也支好饼笼,从腰间解下个小布袋,里面有九串钱,是他每天文、两文偷偷攒。因怕弄出声响被娘和弟弟听到,就十文串,用麻线扎得紧紧。他取出串,又把钱袋系回腰间。
刘小肘已揭开前面竹筐盖布,里面袋袋挤满干果,他找出榛子袋,用个木瓢舀小半瓢,又添小撮,取出张油纸,包起来,他左臂虽然有疾,手指却灵巧。
“今天要饼子不?”他跟小韭每天先说都是这句。
小韭仍蹲在地上,搓洗着衣裳,因怕羞,也怕主人家和邻人看到,头也没敢抬,只笑着说:“今天不要。”
“哦……”饽哥这才发现小韭戴上他买给她假髻,眉心也贴花钿,越发好看。他抬眼望向店里,主人家并不在门首,赶忙把右手木架倚在腿边,腾出手,从怀里掏出那包榛子,扔到小韭脚边,小声说:“给你。”
小韭睃眼店门,忙伸手抓起纸包,迅即塞进怀里,斜仰起脸儿,朝饽哥笑下,眼里闪着欢喜感激,清亮亮,灵闪闪,比露珠还动人心。
店里忽传来咳嗽声,两人忙各自躲开目光,饽哥装作无事,转
饽哥掀开他后筐盖布看,里面挤满竹筒,装着各色蜜煎果子:楂条、回马葡萄、西川乳糖、狮子糖、霜蜂儿、柿膏儿、橄榄、温柑、金橘、龙眼、荔枝、党梅、香药……他赞道:“你货色更齐全。”
刘小肘已经包好榛子,递给饽哥,仍眯眯笑着:“没法子啊,现今人嘴年刁似年,随你什新鲜吃食,吃几回就厌。”
“可不是,去年只卖样油饼,倒也还好。今年吃紧,又添三样,生意还是不如去年。”
饽哥重新扛起饼笼,两人道声别,各自前行。
走不多远,饽哥就望见“梁家鞍马雇赁”招牌,隔着街上路人,他眼瞅见,牌下墙根个穿着浅绿布衫姑娘,正蹲在木盆边洗东西,是小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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