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楚澜寻到她,邀她同对付方肥诸人,她不假思索,立即答应。如今看来,正如梁兴所言,楚澜只是穷极之下,假之手,并无丝毫盟友之情。不过,她旋即笑笑,又何尝视他为友?
幸而这楼中暗室,连崔妈妈都不知晓。这楼是作绝张用所造,那天他来院里讨铜,见舞剑,瞧得欢喜,才偷偷告诉。更庆幸是,
中其他男人目光如同油手,不住在她身上扫抹,梁兴却始终低着头吃闷酒,只偶尔抬头看眼,也只如看某个鲜亮路人。梁红玉当时暗猜,梁兴定心有所钟,但那女子恐怕另属他人。后来,她才得知那女子竟是对面剑舞坊邓红玉,已经病故。仅这条,梁红玉便对梁兴多几分赞许。
清明那天,她扮作紫癍女去劫紫衣人,又见到梁兴。没想到梁兴也卷入那场暗争,并举揭开摩尼教阴谋。梁红玉自小眼高,最见不得男子庸懦,但眼中所见,大多都既庸且懦,少数有才干雄心者,却又难免骄狂自负。梁兴身上却看不到这些劣气。将才,他又犯险去救那使女。梁红玉极少称许人为英雄,这时却觉得梁兴当得起“英雄”二字。
只是,她看梁兴神色间,隐隐透出些灰冷之意。她想,除去邓红玉,梁兴恐怕还遭遇过其他重大变故。就如自己,被送到这红绣院,心也顿时灰冷。胸中所余,唯有点不甘。不甘屈服,不甘自弃,不甘让这周遭泥垢染污自己。
她偷眼细看梁兴,忽而觉得,这个男子心性似乎停在十五六岁。虽然身形魁梧,坐在那里,却如同个孤愤少年,丝毫不见成年世故之气。他所遭变故恐怕正发生于那时,或许也是蒙受冤屈,痛失至亲。否则,神色间不会既愤又伤,厌世之余,却能不失赤心。
如同件珍物,自己失手打碎,虽惋惜自责,却并不留伤;被人恶意打碎,伤便直留在那里。些人因这伤冷心,被恨毒害,变得比恶人更狠。而另些人,怨恨之余,却有片珍念恒存于伤口之下。面上虽硬冷,心却温软。见不得善被欺,容不得恶欺人。公道之心,便生于蒙受不公之后、这仍存不忍。只是,尝过不公之痛,才能明白何为公道,这公道真是公道吗?
梁红玉想不明白,却深知其间之痛。她望着梁兴,忽生怜意。自己年纪虽远比梁兴小,却涌出阵姐姐疼惜弟弟之情。
她怕梁兴察觉,忙转过头,小心打开铁门,轻步走出去,慢慢踏上梯子,将耳朵贴在墙上,细听外头动静。身后阵轻响,梁兴也跟出来。
外头人声嘈杂,其间有个妇人声音极尖厉,是院里崔妈妈:“红玉呢?你们快去寻啊!这几个男人哪里来?为何会死在楼里,身上还中箭?都莫乱动!等官府来查!”
梁红玉听愣,随即明白:死在楼里这几个男人恐怕是摩尼教徒,这些人并非梁兴引来,而是楚澜。
楚澜不愿受制于方肥,诈死逃离,和妻子起躲到红绣院。他得知梁兴拆穿自己假死,便立即转往他处。他自然不甘心如此轻易让出京城摩尼教统领之权,诈死之前,便已将钱财偷挪许多,有钱财,便可招募帮手。今夜自然是他设法传信,将摩尼教徒引到这里,浇油烧楼。又派弓弩手埋伏,想举歼灭。只是没想到,连都要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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