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被谭琵琶玩辱后,丢在岸边,若非附近对船家夫妇相救,恐怕已冻死在那雪泥里。她原本当即便要去报仇,杀谭琵琶。但想,落到这烟花窟里,这身子便再由不得自己,这等玩辱不知还要遭逢多少回。若受不得这命,想保住身体之洁,眼下便该自行断。若不愿死,便得忍着挨着。两条路,前者痛快,后者难。选哪条?
她思寻良久,终于还是选后条:父兄已背怯战罪名而亡,不能再临阵脱逃。得让天下人知晓,梁家不论男女,皆非怯懦之辈。至于这身子,能惜则惜,能洁则尽力洁。若实在无能为力,且由它去。毕竟只是个皮囊,暂寄其中,终将还去。到头来,终归尘土,只余把枯骨。
至于谭琵琶,自然得狠狠惩治。但她不再怨恨。如同粪蝇,哪里配得上恨?
于是她开始细心留意,却没想到,这机会来得这般快。前两日她到前头见客,仍是上回那几个贵要子弟,却不见谭琵琶。那几人说谭琵琶骑马扭到胯骨,这几日在西郊庄园里休养。她听梁兴计策,立即想到谭琵琶。与梁兴商议好后,他们便各自趁夜离开
三个。那三个里头,个四十来岁,却已缺齿秃头;个三十来岁,生双斗鸡眼;另有个便是赵弃东,那年他才十七岁。到那斋舍里时,外头听着静悄悄没个人,走进去看,只有他人坐在桌边,盯着桌上堆算筹,动不动,悟道罗汉般,模样又生得清隽。连咳几声,他都没听见。那时便立即相中他,过去拍醒他,问他愿不愿去尚书府。他听,低头想半晌,才说两个字:‘也好’。”
冯赛听到这里,有些茫然起来,如此静独之人,为何会变性情?
崔管家饮口酒,继续讲道:“大定之人,才做得出大惊人之事。年青辈中,你定力已是上等,赵弃东比你年轻,定力上却更胜你不少。他跟到这府里,仍似在算学中般,每日只在后头那间书房里,极少与人言谈。见人,只是笑笑。交给他账目,却记得极仔细,从来都分毫不差,各项开支用度理得清清楚楚。见他如此得力,便渐次将外面各处田产、房宅、钱贷、店肆、货卖……也逐交给他来照料,他样样都能料理好。不但,连薛相公都极爱他,还替他在府里挑个出色侍女,打算替他完婚。”
“他为何离开尚书府?”
“至今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他在这里前后处三年多,有天他将账本抱到这里,说家中有些急事,必须回去。也不愿说缘由,便走。前年腊月,去唐家金银铺替府里几位小娘子选新春花冠,才发觉他竟在那里做经纪。他见,便躲开,也装作没见。此事若让相公知晓,恐怕不会轻饶他,便也没有说出来。哪里知道,他竟做出这等事来。”
冯赛听,越发觉着此人根本难以揣测。
“你若想查他底细,可去他旧宅问问。从这里辞工后,他便搬离那个住处。不过,从他邻居口中,应该能问出些身世来由。他那旧宅在酸枣门外青牛巷……”
三、失声
梁红玉见过许多谭琵琶这等人。
这等人越卑弱,便越盼着能欺辱他人。从那欺辱中,才能找回些自家原本便没有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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