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奥勃良说。
指针大概升到八十——九十。温斯顿只能断断续续地记得为什这痛。在他紧闭眼皮后面,手指象森林般,似乎在跳舞,进进出出,互相叠现。他想数下,他也不记得为什。他只知道要数清它们是不可能,这是由于神秘地,四就是五,五就是四。痛又减退。他睁开眼睛,发现看到仍是原来东西。无数手指,象移动树木,仍朝左右两个方向同时移动着,互相交叠。他又闭上眼。
“举起有几个手指,温斯顿?”
“不知道。不知道。你再下去,就会把痛死。
四个,五个,六个——说老实话,不知道。”
“有时候是四,温斯顿。但有时候是五。有时候是三。
有时候三、四、五全是。你得再努力些。要神志健全,不是容易事。”
他把温斯顿放到床上躺下。温斯顿四肢上缚带子又紧,不过这次痛已减退,寒战也停止,他只感到软弱无力,全身发冷。奥勃良点头向穿自大褂个人示意,那人刚才自始至终呆立不动,这时他弯下身来,仔细观看温斯顿眼珠,试他脉搏,听他胸口,到处敲敲摸摸,然后向奥勃良点点头。
“再来,”奥勃良说。
温斯顿全身阵痛,那指针定升高到七十,七十五。这次他闭上眼睛。他知道手指仍在那里,仍旧是四个。现在主要是把痛熬过去。他不再注意到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哭。痛又减退。他睁开眼睛。奥勃良把杠杆拉回来。
四个。
“多少手指,温斯顿?”
“四个!快停下来,快停下来!你怎能够这样继续下去?四个!四个!”
“多少手指,温斯顿?”
“五个!五个!五个!”
“好些,”奥勃良说。
根针刺进温斯顿胳膊。就在这当儿,阵舒服暖意马上传遍他全身。痛楚已全都忘。他睁开眼,感激地看着奥勃良。看到他粗犷、皱纹很深脸,那张丑陋但是聪明脸,他心感到阵酸。要是他可以动弹,他就拿伸出手去,放在奥勃良胳膊上。他从来没有象现在那样这爱他,这不仅因为他停止痛楚。归根结底,
“多少手指,温斯顿?”
“四个。想是四个。只要能够,很愿意看到五个。
尽量想看到五个。”
“你究竟希望什;是要相信你看到五个,还是真正要看到五个?”
“真正要看到五个。”
“不,温斯顿,这没有用。你在说谎。你仍认为是四个,到底多少?”
“四个!五个!四个!你爱说几个就是几个。只求你马上停下来,别再教痛!”
他猛坐起来,奥勃良胳膊围着他肩膀。他可能有两秒钟昏过去。把他身体绑住带子放松。他觉得很冷,禁不住打寒战,牙齿格格打颤,面颊上眼泪滚滚而下。他象个孩子似抱着奥勃良,围着他肩膀上粗壮胳膊使他感到出奇舒服。他觉得奥勃良是他保护人,痛楚是外来,从别来源来,只有奥勃良才会救他免于痛楚。
“你学起来真慢,温斯顿,”奥勃良温和地说。
“有什办法?”他口齿不清地说,“怎能不看到眼前东西呢?二加二等于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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