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飞只!”窗外个女人有气无力说。
“什飞?”
“在屋里给你作饭,老鹰拿去只!”窗外声音低微得好似梦里听见怨鬼悲叹。
“只什?”
“小鸡!”窗外呜咽咽哭起来。
老张把李应,王德事,都支配停妥,呷口凉茶。茶走下去,肚里咕碌碌响阵。“老张你饿!”他对自己说:“肚子和街上乞丐样,永远是虚张声势,故作丑态。饿就吃,以后他许天响七八十次。”他按按肚皮:“讨厌东西,不用和示威,老张有老张办法!”命令下,他立刻觉得精神胜过肉体,开始计划切:
“今天那两句‘立正’叫得多清脆!那些鬼子地名说多圆熟!老张!总算你有本事!……”“百四,加节礼三十,就是百七。小三爹还不送几斗谷子,够吃两个月。学务大人看今天样子总算满意,报上去奖金又是三十。百七,加三十就是二百,——二百整!铺子决不会比去年赚少,虽然还没结账!……”“李应叔父欠债,算是无望,辞李应叫他去挑巡击(注:挑巡击,当巡击兵。因当兵要经过挑选,习称“挑巡击”。),坐地扣,每月扣他饷银两块,年又是二十四。李应走后,王德帮咱算账,每月少要他两吊钱,可是省找个小徒弟呢。狠心罢!舍两吊钱!……”
他越想越高兴,越高兴肚子越响,可是越觉得没有吃饭必要!于是他跑北屋,拿起学务大人那张名片细看看。那张名片是红纸金字两面印。上面印字太多,所以老张有几个不认识,他并不计较那个;又不是造字圣人,谁能把《字典》上字全认得?
名片正面:
“教育讲习所”修业四月,参观昌平县教育,三等英美烟公司银质奖章,前十师二十团炮营见习生,北京自治研究会会员,北京青年会会员,署理京师北郊学务视察员,上海《消闲晚报》通信员。南飞生,旁边注着英文字:NonFiSheng。
“小鸡!小鸡就是命,命就是小鸡!”
“今天晚上回娘家,把哥哥小鸡拿两只来,成不成?”
“你有哥哥?你恐吓?好!学务大人欺侮,你也敢!你滚蛋!不能养着:吃,喝死母猪!”
老张跑出来,照定那个所谓死母猪腿上就是脚。
背面是:
字云卿,号若艇,投稿署名亦雨山人。借用电话东局1015。拜访专用。
“这小子有些来历!”老张想:“就凭这张名片,印印不得块多钱?!老张你也得往政界上走走啊!有钱无势力,是三条腿牛,怎能立得稳!……”“哼!有来历人可是不好斗,别看他嘻皮笑脸说好话,也许肚子鬼胎!书用不对,讲台是‘白虎台’,院里没痰盂,……照实报上去,老张你有些吃不住哇!”
老张越想越悲观,白花花洋钱,块挤着块雪片似从心里往外飞。“报上去!‘白虎台’,旧教科书,奖金三十块飞!公文下来,‘切办法,有违定章,着即停办!’学生们全走,百四加节礼三十,百七飞!……”
老张满头冷汗,肚里乱响,把手猛向桌上拍,喊:“飞!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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