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人慢慢立起来:"小顺儿妈,把顶大门破缸预备好!"
"老三带着妞子出去。"妞子是小顺儿妹妹。"他怎不上学呢?"
"老三刚才跟讲好大半天,说咱们要再不打日本,连北平都要保不住!"小顺儿妈说得很快,可是也很清楚。"说时候,他把脸都气红,又是搓拳,又是磨掌!就直劝他,反正咱们姓祁人没得罪东洋人,他们定不能欺侮到咱们头上来!是好意这跟他说,好教他消消气;喝,哪知道他跟瞪眼,好象和日本人串通气似!不敢再言语,他气哼哼扯起妞子就出去!您瞧,招谁啦?"
老人楞小会儿,然后感慨着说:"很不放心小三儿,怕他早晚要惹出祸来!"
正说到这里,院里小顺儿撒娇喊着:"爷爷!爷爷!你回来啦?给买桃子来没有?怎,没有?连个也没有?爷爷你真没出息!"
小顺儿妈在屋中答言:"顺儿!不准和爷爷讪脸!再胡说,就打你去!"
,就仗着你跟!咱们俩要是不操心,家子连裤子都穿不上!你信不信?"
小顺儿妈不好意思说"信",也不好意思说"不信",只好低着眼皮笑下。
"瑞宣还没回来哪?"老人问。瑞宣是他长孙。"他今天有四五堂功课呢。"她回答。
"哼!开炮,还不快快回来!瑞丰和他那个疯娘们呢?"老人问是二孙和二孙媳妇——那个把头发烫成鸡窝似妇人。
"他们俩——"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好。
小顺儿不再出声,爷爷走进来。小顺儿妈赶紧去倒茶。爷爷(祁天佑)是位五十多岁黑胡子小老头儿。中等身材,相当富泰,圆脸,重眉毛,大眼睛,头发和胡子都很重很黑,很配作个体面铺店掌柜——事实上,他现在确是家三间门面布铺掌柜。他脚步很重,每走步,他脸上肉就颤动下。作惯生意,他脸上永远是团和气,鼻子上几乎老拧起旋笑纹。今天,他神气可有些不对。他还要勉强笑,可是眼睛里并没有笑时那点光,鼻子上旋笑纹也好象不能拧紧;笑时候,他几乎不敢大大方方抬起头来。
"怎样?老大!"祁老太爷用手指轻轻抓着白胡子,就手儿看看儿子黑胡子,心中不知怎有点不安似。
黑胡子小老头很不自然坐下,好象白胡子老头给他些什精神上压迫。看父亲眼,他低下头去,低声说:
"时局不大好呢!"
"打得起来吗?"小顺儿妈以长媳资格大胆问。"人心很不安呢!"
"年轻轻公母俩,老是蜜里调油,时刻也离不开,真也不怕人家笑话!"
小顺儿妈笑下:"这早晚年轻夫妻都是那个样儿!"
"就看不下去!"老人斩钉截铁说。"都是你婆婆宠得她!没看见过,个年轻轻妇道天老长在北海,东安市场和什电影园来着?"
"也说不上来!"她真说不上来,因为她几乎永远没有看电影去机会。
"小三儿呢?"小三儿是瑞全,因为还没有结婚,所以老人还叫他小三儿;事实上,他已快在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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