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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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房子坐落在西城护国寺附近"小羊圈"。说不定,这个地方在当初或者真是个羊圈,因为它不象北平胡同那样直直,或略微有两个弯儿,而是颇象个葫芦。通到西大街去是葫芦嘴和脖子,很细很长,而且很脏。葫芦嘴是那窄小,人们若不留心细找,或向邮差打听,便很容易忽略过去。进葫芦脖子,看见墙根堆着垃圾,你才敢放胆往里面走,象哥仑布看到海上有漂浮着东西才敢更向前进那样。走几十步,忽然眼明,你看见葫芦胸:个东西有四十步,南北有三十步长圆圈,中间有两棵大槐树,四围有六七家人家。再往前走,又是个小巷——葫芦腰。穿过"腰",又是块空地,比"胸"大着两三倍,这便是葫芦肚儿。"胸"和"肚"大概就是羊圈吧?这还待历史家去考查番,而后才能断定。

祁家房便是在葫芦胸里。街门朝西,斜对着棵大槐树。在当初,祁老人选购房子时候,房子地位决定去取。他爱这个地方。胡同口是那狭窄不惹人注意,使他觉到安全;而葫芦胸里有六七家人家,又使他觉到温暖。门外呢,两株大槐下可供孩子们玩耍,既无车马,又有槐豆槐花与槐虫可以当作儿童玩具。同时,地点虽是陋巷,而西通大街,背后是护国寺——每逢七八两日有庙会——买东西不算不方便。所以,他决定买下那所房。

房子本身可不很高明。第,它没有格局。院子是东西长而南北短个长条,所以南北房不能相对;假若相对起来,院子便被挤成条缝,而颇象轮船上房舱中间走道。南房两间,因此,是紧靠着街门,而北房五间面对着南院墙。两间东房是院子东尽头;东房北边有块小空地,是厕所。南院墙外是家老香烛店晒佛香场院,有几株柳树。幸而有这几株树,否则祁家南墙外便什也没有,倒好象是火车站上房子,出门便是野地。第二,房子盖得不甚结实。除北房木料还说得过去,其余简直没有值得夸赞地方。在祁老人手里,南房山墙与东房后墙便塌倒过两次以上,而界墙——都是碎砖头砌——坍倒是每年雨季所必不能免。院中是墁土地,没有甬路;每逢雨季,院中存水就能有尺多深,出入都须打赤脚。

祁老人可是十分喜爱这所房。主要原因是,这是他自己置买产业,不论格局与建筑怎样不好,也值得自傲。其次,自从他有这所房,他人口便有增无减,到今天已是四世同堂!这里风水定是很好!在长孙瑞宣结婚时候,全部房屋都彻底翻盖次。这次是祁天佑出力——他想把父亲置买产业变成座足以传世堡垒,好上足以对得起老人,下对得起儿孙。木料糟概撤换,碎砖都换上整砖,而且见木头地方全上油漆。经这修改,这所房子虽然在格局上仍然有欠体面,可是在实质上却成小羊圈数数二好房子。祁老人看着新房,满意口气。到他作过六十整寿,决定退休以后,他劳作便都放在美化这所院子上。在南墙根,他逐渐给种上秋海棠,玉簪花,绣球,和虎耳草。院中间,他养着四大盆石榴,两盆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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