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瑞宣象由梦中惊醒似。
"说,咱们怎办事?"老二伤心似乎已消逝十之八九,又想起凑热闹来。丧事,尽管是丧事,据他看,也是凑热闹好机会。穿孝,唪经,焚纸,奠酒,磕头,摆饭,入殓,开吊,出殡……有多热闹呀!他知道自己没有钱,可是大哥总该会设法弄钱去呀。人必须尽孝,父亲只会死回,即使大哥为难,也得把事情办得热热闹闹呀。只要大哥肯尽孝,他——老二——也就必定用尽心计,筹划切,使这场事办得极风光,极体面,极火炽。比如说:接三那天还不糊些顶体面纸人纸马,还不请十三位和尚念夜经?伴宿就更得漂亮些,酒席至少是八大碗个火
父亲,只有把父子凑到处,他仿佛才能感到安全,美满。他没有什野心,他只求父亲活到祖父年纪,而他也象父亲对祖父那样,虽然已留下胡子,可是还体贴父亲,教父亲享几年晚福。这不是虚假孝顺,而是,他以为,最自然,最应该事。
父亲会忽然投水!他自己好象也死去大半!他甚至于没顾得想父亲死原因,而去诅咒日本人。他眼中只有个活着父亲,与个死父亲;父亲,各种样子父亲——有胡子,没胡子,笑,哭——出现在他眼前,会儿又消灭。他顾不得再想别。
看见父亲,他没有放声哭出来。他向不会大哭大喊。放声哭喊只是没有办法办法,而他是好想办法人,不惯于哭闹。他跪在父亲头前,隔着泪看着父亲。他胸口发痒,喉中发甜,他啐出口鲜红血来。腿软,他坐在地上。天地都在旋转。他不晓得切,只是口中还低声叫:"爸爸!爸爸!"
好久,好久,他才又看见眼前切,也发觉李四爷用手在后面戗着他呢。
"别这伤心哟!"四爷喊着说:"死不能再活,活着还得活下去呀!"
瑞宣抹着泪立起来,用脚把那口鲜红血擦去。他身上连点力气也没有,脸上白得可怕。可是,他还要办事。无论他怎伤心,他到底是主持家务人,他须把没有吐净心血花费在操持切上。
他同意李四爷办法,把尸身停在三仙观里。
李四爷借来块板子,瑞宣瑞丰和那两个帮忙人,把天佑抬起来,往庙里走。太阳已偏西,不十分暖和光射在天佑脸上。瑞宣看着父亲脸,泪又滴下来,滴在父亲脚上。他浑身酸软无力,可是还牢牢抬着木板,步步往前挪动。他觉得他也许会跤跌下去,不能再起来,可是他挣扎着往前走,他必须把父亲抬到庙中去安息。
三仙观很小,院中两株老柏把枝子伸到墙外,仿佛为是好多得点日光与空气。进门,天佑脸上没有阳光,而遮上层儿淡淡绿影。"爸爸!"瑞宣低声叫。"在这里睡吧!"
停灵地方是在后院。院子更小,可是没有任何树木,天佑脸上又亮起来。把灵安置好,瑞宣呆呆看着父亲。父亲确是睡得很好,动不动,好象极舒服,自在,没有丝毫忧虑。生活是梦,死倒更真实,更肯定,更自由!"哥哥!"瑞丰眼,鼻,连耳朵,都是红。"怎办事呀?"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