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楞住。没有个地方住,是严重事。想想,他要唬唬丁约翰:"你知道招弟是干什,顶好别得罪!"约翰不吃这套。"甭管她是干什,反正你得出去,请!"
多晴美夏天晚上啊。在往年,这是祁老人最快乐段时间。到五点多钟,斜阳使西墙给院里铺上阴影,枣树上半大绿枣都带着点金光,象颗颗宝石。祁老人必灌几壶水,把有阴凉儿地方喷湿,好使大家有个湿润凉爽地点吃晚饭。饭后,老人必浇浇花,好使夜来香之类花草放出香味,把长鼻子蜂子招来,在花朵外颤动着翅儿,象些会动薄纱。蜻蜓,各种颜色蜻蜓,在屋檐那溜儿飞旋,冲破蚊阵。蝙蝠们逐渐飞出来,黑黑象些菱角,招得孩子们把鞋扔上去,希望能扣住个大菱角。乌鸦,背上带着霞光,缓缓由城外飞回,落在南墙外大树上。小燕们排排落在电线上,静静休息飞天翅膀。天上发过阵红之后便慢慢灰暗起来,小小凉风吹来,吹出阵强烈花香。这时候,孩子们说天废话小嘴,已经不大爱张开,而请求老人给他们说故事。老人故事还没说完,他们已闭上眼,去看梦里各色小鱼与香瓜。
今天,老人肚子饿,而不肯说出来。他已停止给地上喷水,来是懒得动,二来是舍不得水——天热井浅,而胡同中两家日本人无尽无休用水,倒水山东二哥只尽量供给他们,而不管别家有没有水吃。至于浇花,就更提不到;老人久已没有闲心种花;连那几盆多年石榴都已死去半;那没死,因为缺水,只剩些半黄叶子,连朵花也没有开。老人眼老躲着它们。北平乌鸦,因为找不到吃食,已经减少;南墙外大树上只有两三只脱毛,声不出黑鸦,仿佛跟北平样委屈肌瘦。
小妞子还是不肯吃共和面作东西,所
。"总得弄点什给们吃哟!"晓荷笑着说:"哪怕有四两酒呢,哥儿们老不见,还不亲热回?"
东阳决定不掉在圈套里,没说请他们吃饭,也没说不请他们,而只吊吊眼珠。
晓荷实在希望能吃到顿好饭,于是开始夸赞东阳眼珠:"真,老弟,你官运越好,眼珠儿也越吊得高!"东阳不单没答应请他们吃饭,反而告诉他们:"明天到那里,你们俩得换换衣服!那里常来有地位人!"看他俩破衣拉撒①样子,他怀疑招弟与瑞丰是否真作特务。
瑞丰灵机动:"这是化装!到哪儿去也是这样打扮!"
东阳赶紧陪笑:"好啦,明天见!"
见东阳走远,晓荷用肘轻撞瑞丰肋骨:"化装!化装!有你!妙!"
瑞丰也非常得意自己随机应变,抿着嘴笑。
二人先回到六号,在院中,他们遇到丁约翰。丁约翰把他们拦住。晓荷惊异问:"这是家,你怎不让进去?""你家,早租别人!想想看,你几个月没交房租啦?""那末,高第呢?"晓荷并不知道她也下狱。"她,早给日本人给抓走啦!"
"还有东西呢!"晓荷没注意高第下狱事,他素常就不大喜欢她。
"你几个月没交房租,那点东西能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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