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明月和尚目前不便多活动,老有特务盯着;第三,瑞全工作重点在城外,不能常回北平来;第四,瑞宣应当接替钱先生,当好地下报刊编辑,想法把稿件送出城去。得找个腿脚利索人。
瑞宣乐意当编辑,而白巡长也乐意跑腿。他俩都知道这个事弄不好就会掉脑袋,不过俩人都毫不迟疑把担子担起来。俩人冲着签儿出会儿神,又相对笑笑,仿佛在说:"要是非死不可,这着去死最痛快,也最值。"
白巡长每天把稿件送出城去,而后带回报纸来。他化装成做小买卖,天天走不同路线。
他常上小羊圈来,却不是找瑞宣。他和瑞宣商量好,不在小羊圈附近碰头。他每次上小羊圈,都是找丁约翰。他跟丁约翰絮叨他买卖、他难处,还有别鸡毛蒜皮事儿,好让丁约翰不怀疑他。只要丁约翰不怀疑他,小羊圈就没别人会造他谣。
钱少奶奶天天上街找儿子。她生命分成两半儿,半已经死去,另半还活着。她跟死人样不吃不喝,
"哦——他没受刑?"金三露出笑脸。
"哼——日本鬼子马上就要完蛋,不敢乱来。他妈——!都是些欺软怕硬东西!"
"可外孙子丢,"金三又没笑意。
"丢?"白巡长楞住。
"丢。"
钱少奶奶双手托腮,坐在门口台阶上。不过是几个钟头以前事情,她却仿佛已经记不清楚。她费尽心思想又想,结结巴巴地说:"他说是出去买点儿零嘴……""后来呢?快说呀,"金三爷不耐烦起来。
"出去——半天没回来。"
"你干吗让他自个儿出去?"
她不想分辩,"以为他在大门里边吃边玩呢。过会儿,有点不放心,跑出来瞧。他没在,到大街上去找他,找又找——喊又喊,"她又低下头。
金三爷也在台阶上坐下来。他忍住气,静下心来思索。想半天,把几天来事儿跟闺女说遍,说不定从这些乱七八糟事情里能看出点眉目,找出丢孩子原因来。钱少奶奶听爸爸这说,噌下站起来。"准是让日本鬼子给偷去!"
"也是日本人干?"
金三无话可答。他只想抽自己嘴巴,可他胳臂沉得举不起来。呆呆,他坐好阵,然后问道:"您能给打听打听吗?"
白巡长知道自己没处可打听去,而又不愿意把话说死,让金三绝望。"试试,尽力而为吧!"
白巡长走。他知道金家这场祸事不小,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忙自个儿事情为妙。瑞宣和他已经把签儿上意思弄明白:
第,钱先生下牢,不过还没有受刑,日本人想拉拢他;
"日本鬼子?"
"他们把公公逮去,又把儿子偷走。老爷子就是铁打心肠,见孩子受委屈也得心软,只好叫说什就说什。他们会把那孩子折磨死!您倒好——为三所房子,绝钱家后!"
金三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筋疲力尽,又气又羞,迷迷糊糊冲着院墙发楞。
第二天,白巡长来。他告诉金三,钱先生果真下牢,不过还没有受刑。
这是从小庙里拿来签帖上得来消息。还有些别话,他不能都告诉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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