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他们便点上灯笼,把摊子或车子照得亮堂堂。天越黑,他们吆喝越起劲,洪亮而急切。过定更(注:定更——即初更,晚上七时至九时。),大家就差不多祭完灶王,糖还卖给谁去呢!就凭这片卖糖声音,那洪亮,那急切,胆子最大鬼也不敢轻易出来,更甭说那些胆子不大——据说,鬼也有胆量很小很小。
再听吧,从五六点钟起,已有稀疏爆竹声。到酉时左右(就是降生伟大时辰),连铺户带人家齐放起鞭炮,不用说鬼,就连黑、黄、大、小狗都吓得躲在屋里打哆嗦。花炮光亮冲破黑暗天空,闪闪,能够使人看见远处树梢儿。每家院子里都亮那阵:把灶王像请到院中来,燃起高香与柏枝,灶王就急忙吃点关东糖,化为灰烬,飞上天宫。
灶王爷上天,却落地。这不能不叫姑母思索思索:“这小子来历不小哇!说不定,灶王爷身旁小童儿因为贪吃糖果,没来得及上天,就留在这里呢!”这想,姑母对就不能不在讨厌之中,还有那点点敬意!
灶王对姑母态度如何,至今还没探听清楚。可是确知道,姑母对灶王态度并不十分严肃。她屋里并没有灶王龛。她只在母亲在们屋里给灶王与财神上三炷香之后,才搭讪着过来,可有可无地向神像打个问心(注:问心——拜拜。心字轻读。)。假若恰巧在那里,她必狠狠地瞪眼;她认准是灶王小童儿转世,在那儿监视她呢!
说到这里,就很难不提提大姐婆婆对神佛态度。她气派很大。在她堂屋里,正中是挂着黄围子佛桌,桌上雕花大佛龛几乎高及顶棚,里面供着红脸长髯关公。到春节,关公面前摆着五碗(注:碗——供品单位量词。旧俗,过年时,献给神佛供品底坐,常垫以饭碗,内盛小米,与碗口齐平,并覆盖红绵纸,然后上面再摞月饼、蜜供等食品,谓之碗。)小塔似蜜供、五碗红月饼,还有堂干鲜果品。财神、灶王,和张仙(注:张仙——送子之神。传说是五代时游青城山而得道张远霄。宋代苏询曾梦见他挟着两个弹子,以为是“诞子”之兆,便日夜供奉起来,以后果然生苏轼和苏辙两个儿子,都成为有名文学家。)(就是“打出天狗去,引进子孙来”那位神仙)神龛都安置在两旁,倒好象她“家之主”不是灶王,而是关公。赶到这位老太太对丈夫或儿子示威时候,她气派是那大,以至把神佛都骂在里边,毫不留情!“你们这群!”她会指着所有神像说:“你们这群!吃着蜜供、鲜苹果,可不管事,什东西!”
可是,姑母居然敢和这位连神佛都敢骂老太太分庭抗礼,针锋相对地争辩,实在令人不能不暗伸大指!不管怎不喜爱姑母,当她与大姐婆婆作战时候,总是站在她这边。
经过客观分析,从大姐婆婆身上实在找不到点可爱地方。是呀,直到如今,每想起什“虚张声势”、“瞎唬事”等等,也就不期然而然地想起大姐婆婆来。首先想起她眼睛。那是双何等毫无道理眼睛啊!见到人,不管她是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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