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熟误事。全家饭食、活计、茶水、清洁卫生,全由大姐独自包办。她越努力,婆婆越给她添活儿,加紧训练。婆婆手,除往口中送饮食,不轻易动动。手越不动,眼与嘴就越活跃,她看见儿媳妇影子就下好几道紧急命令。
事情真多!大姐每天都须很好地设计,忙中要有计划,以免发生混乱。出嫁几个月之后,她眉心出现两条细而深皱纹。这些委屈,她可不敢对丈夫说,怕挑起是非。回到娘家,她也不肯对母亲说,怕母亲伤心。当母亲追问时候,她也还是笑着说:没事!真没事!奶奶放心吧!(们管母亲叫作奶奶。)
大姐更不敢向姑母诉苦,知道姑母是爆竹脾气,点就发火。可是,她并不拒绝姑母小小援助。大姐婆婆既要求媳妇打扮得象朵鲜花似,可又不肯给媳妇点买胭脂、粉,梳头油等等零钱,所以姑母问她要钱不要,大姐就没法不低下头去,表示口袋里连个小钱也没有。姑母是不轻易发善心,她之所以情愿帮助大姐者是因为们满人都尊敬姑奶奶,她自己是老姑奶奶,当然要同情小姑奶奶,以壮自己声势。况且,大姐要求又不很大,有几吊钱就解决问题,姑母何必不大仁大义那两回呢。这个,大姐婆婆似乎也看出来,可是不便说什;娘家人理当贴补出嫁女儿,女儿本是赔钱货嘛。在另方面,姑母之所以敢和大姐婆婆分庭抗礼者,也在这里找到些说明。
大姐这次回来,并不是因为她梦见条神龙或只猛虎落在母亲怀里,希望添个将来会“出将入相”(注:出将入相——“出将”和“入相”是传统戏剧舞台上“上场门”和“下场门”,这里借用“将”“相”,有盼成大器意思。)小弟弟。快到年节,她还没有新绫绢花儿、胭脂宫粉,和些杂拌儿(注:杂拌儿——各种果子做果脯。)。这末项,是为给她丈夫。大姐夫虽已成家,并且是不会骑马骁骑校,可是在不少方面还象个小孩子,跟他爸爸差不多。是,他们老爷儿俩到时候就领银子,终年都有老米吃,干吗注意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生活意义,在他们父子看来,就是每天要玩耍,玩得细致,考究,入迷。大姐丈不养靛颏儿,而英雄气概地玩鹞子和胡伯喇(注:胡伯喇——种小而凶鸟,喙长,利爪,饲养者多以其擒食麻雀为戏。北京土话,称无所事事者为“玩鹞鹰子”,作者以这个细节寓刺游手好闲。),威风凛凛地去捕几只麻雀。这程子,他玩腻鹏子与胡伯喇,改为养鸽子。他每只鸽子都值那二两银子;“满天飞元宝”是他爱说句豪迈话。他收藏几件鸽铃都是名家制作,由古玩摊子上搜集来。
大姐夫需要杂拌儿。每年如是:他用各色洋纸糊成小高脚碟,以备把杂拌儿中糖豆子、大扁杏仁等等轻巧地放在碟上,好象是为给他自己上供。边摆弄,边吃;往往小纸碟还没都糊好,杂拌儿已经不见;尽管是这样,他也得到种快感。杂拌儿吃完,他就设计糊灯笼,好在灯节悬挂起来。糊完春灯,他便动手糊风筝。这些小事情,他都极用心地去作;两天或好几天,他逢人必说他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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