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
笑，镇静而温和地说：“告诉你，二铁，而今不是那个年头。想当初，康小八有枪，别人没有，所以能横行霸道，大闹北京城。而今，枪不算什
稀罕物儿，恐怕你施展不开。
说
是实话，听不听随你！”说完，老人又微笑笑，从容地夺出自己手来，慢慢地走开。
二铁愣住。他脑子——没受过任何训练——是不会细想什。平日，只凭心血来潮，要做什就做，结果如何，全不考虑。今天，听到村长话，他心中凉
下，把要掏枪就打热劲儿减低许多度。他手离开枪。心中好像要想什。但是，他没有思索习惯，心中只觉得发堵，不，他不能这样轻易屈服，他得做点什，使心中畅快。他极快掏出枪来，赶上几步，高声喊道：“你站住！”
村长站定。
“这三间土房，交给你看着。能卖就卖；不能卖，你给看着！不听话，你看这个！”二铁举起枪来，砰！颗子弹打进老榆树干子去。“走啦，再回来时候，就是真正康小八！”说罢，他几乎是擦着村长肩头，迈着大步，向南走去，枪还在手中提着。村人听到枪响，争着往门外跑，可是看见提着枪二铁，又都把头缩回门里去。
走到安定门关厢，二铁还打听哪里是北平呢。及至听到“这就是北平”，他还不敢相信。在他心中，北平到处是宝石砌墙，街上树都是两丈高珊瑚，怎这个关厢也这稀松平常呢？更使他伤心是他已经看到拿枪人，保安队，宪兵，都有枪！事前不详加考虑人，后悔也最快。他后悔。不错，凭他那四五亩田，和三间土房，他辛苦地干辈子恐怕连个老婆也混不上，更不要说做什英雄好汉。可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有饭碗大金刚钻，与比馒头还大金钉子皇宫内院，而已经看到许多枪，长短，还有明晃晃刺刀。他晓得，要是不拿家伙而专比拳脚，上来十个八个壮汉，他也不在乎。可是，若是十来支枪围住他，他该怎办呢？枪弹把老榆树都打个深洞啊！他想拨转马头回家。可
成个家，生儿养女，像个人似呢？卖房子卖地，你对得起你老人们吗？你说！”
二铁眼看着地上条花毛虫，只看秒钟。然后他眼对准村长，眼珠和脸都忽然更黑。“你知道是谁吗？”
“废话！你难道不是二铁？”
“是康小八！黑，矮，有力气，腿快，还有枪！”他喘口气，“这个破村子留不住，要上大城里去做个好汉！赶明儿个，你听说大城里头又出康小八，那就是！先不用害怕，不在这个破村子里吓吓你们土头土脑人。要站在前门外头，劫两辆汽车，给你们看看！”
“噢！”老头儿慢慢地立起来，想要走开。
二铁把抓住老者腕子。“别走！这三间房子怎办？为这屁股大点地和这间臭房，就值得干辈子吗？”
“，不管！康小八是个贼！”
“什？”二铁手握紧些。
“是说呀！”老人故意地拿腔作调，“康小八是个贼，好人不做贼！”
二铁手去摸枪。他晓得康小八永远是先开枪，免得多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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