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真正开始自觉脱胎换骨修身,几乎残忍地抛弃原来些坏习气,强硬地迫使自己接受并养成个好人所应具备素质,中国古代先圣先贤们镂骨铭心哲理,层层自外至里陶冶着这个桀傲不驯土匪胚子。黑娃同时更加严厉地整饬炮营,把批又批大烟鬼绑到大炮筒子上,土匪弟兄们体质首先明显地发生变化;他把个在街道上摸女人屁股团丁扒光衣服捆绑到树上,让炮营二百多号团丁每人抽击棍;过去保安团丁在县城是人人害怕老虎,又是人人讨厌老鼠,人们把保安团叫捣蛋团;黑娃整饬三营做法得到张团长奖赏,营和二营也开展整顿活动;保安团在县城居民中形象从此发生变化,黑娃在整个保安团里和县城里威名大震。
黑娃回乡祭祖举动在原上引起震动。曙色微明,黑娃携着妻子高玉凤从县城起身,绕道走到原坡上白鹿书院,朱先生早已收拾拾停当等候多时。三个人行沿着坡沟间小路走着,天色愈来愈亮。黑娃脱戎装,
重不重要?”朱先生被呛得噎住,分辩说:“现在只要笔印钱,县志已经编成。”主任说:“编成先放下,等剿灭共匪国泰民安那阵儿,给你拨款,多拨些也印得漂亮……”朱先生早已不再晨诵午习,常常坐在那把藤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张秀才传报,朱先生睁开眼睛:“噢!这辈子就缺少看见土匪模样。让他进来。”
黑娃进门再进入庭院,看见把藤椅上坐着位头发银白老者,恰如座斜立着山峰,紧走几步就扑通声跪倒:“鹿兆谦求见先生。”
“你是何人?求有啥事体?”
“鄙人鹿兆谦,先前为匪,现在是保安团炮营营长。想拜先生为师念书。”
“都不念书,你还想念书?”
“兆谦闯荡半生,混帐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人。
“你坐下说。”
黑娃站起来坐到凳上。朱先生自嘲地说:“弟子有经商,有居官,有闹红,有务农,独独没有当土匪。收下你,弟子就行行俱全。”说着回屋取来纸笔,拨下笔帽;笔头儿已经干涸,经水泡开又磨墨汁,给黑娃写“学为好人”四字,说:“你是最后个弟子。这是最后幅题字。”
黑娃每日早起借着蒙蒙晨曦舞剑,然后坐下诵读《论语》,自然常常求问于高氏玉凤;每隔十天半月去趟白鹿书院,向朱先生诵背之后再说自己体味道理。朱先生深为惊讶,开始认真地和他交谈,而且感慨不已:“别人是先趸下学问再出去闯世事,你是闯过世事才来求学问;别人趸下学问为发财升官,你才是真个求学问为修身为做人。”黑娃谦然地说:“学点就做到点,为再不做混帐事。”朱先生仰起脖子慨叹道:“想不道弟子中真求学问竟是个土匪胚子!”
黑娃言谈中开始出现雅致,举手投足也显出种儒雅气度。玉凤更加钟爱黑娃。团长以及同僚们也都觉察到这种变化。黑娃再次走进白鹿书院时,就不无激动地说:“先生,想回原上祭祖。”朱先生久久凝视着黑娃,竟然颤抖着嘴唇说:“好哇兆谦,陪你回原上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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