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轻姑娘心如止水,倒觉得女主人海尼秀外慧中,大有好感。
海尼问起他们从军始末,埃布里马于是从头讲起,西法两种语言混着说,偶尔夹两个方言词汇。他讲得绘声绘色,不会儿就吸引整桌人。他讲到新炼炉,不厌其详,强调自己功劳不亚于卡洛斯。他解释如何鼓风,令炭火烧到高温,熔铁源源不断地流出,炼炉每天有吨产量。其间他发觉扬注视自己目光中多丝敬佩。
沃尔曼家是天主教徒,但听说塞维利亚教会欺压卡洛斯,不禁惊怒交加。扬插嘴说安特卫普绝不会发生这种事,但埃布里马不以为然,毕竟两国教会尊崇是同位教宗。
扬对鼓风炉兴奋不已,说要带埃布里马和卡洛斯去见艾尔贝特·威廉森,他金属主要从艾尔贝特家买。要尽快去——就明天好。
翌日上午,行人徒步来到码头附近居民区,这里显然不如城里繁华。艾尔贝特家住在间朴素房子里,家里还有妻子贝彻和两人文静八岁女儿德丽克,再就是艾尔贝特姐姐艾微,她模样标致,守寡,儿子马图斯约莫十岁。艾尔贝特房子像极卡洛斯在塞维利亚家,都是条走道连接门口和后院作坊:只炼炉、堆堆铁矿石、石灰石和煤炭。对卡洛斯、埃布里马和巴尼在院子里盖鼓风炉事,艾尔贝特满口答应;扬说需要费用就由他先垫上。
之后几天、几周,三个人在镇里差不多混熟。尼德兰人辛勤苦干精神叫埃布里马大为惊诧。除穷苦人能吃苦——天底下穷人皆如此,叫他诧异是连富人也毫不懈怠。扬是镇里数数二财主,可他也每周劳作六天。换作西班牙人有这般财富,早就去乡下颐养天年:买间大庄园,请个管家去跟佃户收租,免得阿堵物脏自己洁白如玉手指。同时再给女儿说个贵族当女婿,好叫孙儿承袭个把爵位。尼德兰人似乎不怎重视爵位,只是爱财。扬买进铁和铜,制造枪支弹药;买下英格兰羊毛,制成呢子,再卖回给英国;他在船货、作坊、农场和酒馆都有投资;他借钱给生意越做越大商人、入不敷出主教,甚至郡王。不消说,都是收利息。大家丝毫不理会教会严禁取利规矩。
安特卫普同样不在乎异端不异端。城里多是犹太人、穆斯林和新教徒,坦然穿着彰显信仰衣饰,生意面前人人平等。市民样貌各异,有和巴尼样红胡子,和埃布里马样非洲人,还有浅棕色皮肤、撇小胡子土耳其人,黄皮肤、头发又直又黑汉人。安特卫普市民不排斥任何人,除那些赖账。埃布里马喜欢这儿生活。
他是否真正自由,直没人提起。白天,他同卡洛斯和巴尼来到艾尔贝特家院子,晚上回扬家里吃饭。每逢主日,他都同他们去教堂,到下午,趁他们午饭醉酒后睡着,他就溜出门,在乡下找处地方行水礼。谁也没叫他奴隶,但日常生活间,就仿佛回到塞维利亚,叫他暗暗担忧。
三人在艾尔贝特家院子里搭炼炉,休息时候,艾尔贝特姐姐艾微常坐下来同他们攀谈。艾微四十岁上下,微微有些发福——在尼德兰,衣食无忧中年妇人大多如此——双蓝绿色眸子顾盼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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