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校园里大古钟开始敲响。
樊教授面走着,抬起头,向天上望去。太阳在浅蓝色天空里,亮得化成团不成形体白光,真是个标准,樊教授想道,他觉得阳光刺眼得很,只有十月天下午太阳才能这样晶亮夺目。
高楼上钟声,声声地荡漾着,如同摊寒涩泉水,幽幽地泻下来,穿过校园中重重叠叠树林,向四处慢慢流开。樊教授放慢步子,深深地透口气,他觉得有点闷,沉重钟声好像压到他胸口上来似。就是这种秋高气爽,他记得最清楚,穿着件杏黄色绒背心,听到钟声就夹着书飞跑,脚不沾地似,从草坡上滑下来,跳上石阶,溜到教室里去,那时他才二十岁呢!难怪教授讲错书时候,他会站起来把抓住教授痛脚,弄得那些戴眼镜老先生们面红耳赤。可是海因斯教授却称赞他是最有希望青年数学家,就是那位有两撇翘得很滑稽八字胡德国教授,曾经点着头,用着德国腔英语对他这样说(当——当——钟声像冷重泉水汩汩地冒着)。樊教授最记得,穿着件轻软杏黄色绒背心,夹着本厚厚高等微积分,爬上最高那个草坡,仰望着十月清亮天空,那时他真觉得那无穷远地方,有个巨大无比东西在召唤着他似,他胸襟骤然开阔得快要炸裂。才二十岁,樊教授想道,那时才二十岁呢!
樊教授在校园大道上,步步慢慢走向校门口去。大道两旁尽是排排巨大白杨树,越远越密,堆堆蓊蓊郁郁;风吹,叶子统统翻起来,树顶上激起朵朵银绿色浪花。大片,海水般地波动着。沙啦沙啦,叶子上发出来声音,由近而远飘洒过去,二十岁人仰望着天空时,心中感觉是多不同呢?樊教授想道,他看见白杨树叶子轻快地招翻着,忽儿绿,忽儿白。青年数学家——是那位德国教授这样说过。他多欣赏那位老先生翘胡子呢!那天在研究室里,那位老先生忽然转过身来拍着他肩膀对他说道:“孩子,努力啊!你是个最有希望青年数学家。”
当——古钟又鸣下,冷涩泉水快要流尽,树林子里直响着颤抖音丝。樊教授陡然停住脚,把夹在左胁下那本焦黄破旧初等微积分拿下来,阵说不出酸楚呛进他鼻腔里。他感到有点恼怒,好像失去些什东西样,追不回来,再也追不回来。他手紧紧抓住那本翻得书边发毛初等微积分,心中窝着腔莫名委曲。对,樊教授想道,这种感觉是个五十多岁白头发还在教初等微积分教授所特有,在这种天气,站在校园里大道上,手里捧着本又旧又破初等微积分——他抬起头,浅蓝天空里那团白光,晶亮而冰寒。二十岁人仰头望着天空时,确实不太样,樊教授想。他嘴巴紧闭着,眼睛眯成条缝。
X轴Y轴Z轴(白杨树叶子在招翻着,像阵骤雨飘洒过去),不喜欢这些坐标轴,樊教授想道,慢慢步向学校大门。不喜欢这些太过具体太过狭隘东西,他想。最高抽象数学观念,是能够蕴涵切——不,不,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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