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替你表伯接风,也算是给你送行。”
大伯举起他那只个人用青瓷酒杯,却望着鼎立表伯,两个老人又摇头又叹气,半晌,大伯才开腔道:
“老弟,今夕何夕,想不到咱们老兄弟还有见面天。”
鼎立表伯坐在椅上,上身却倾俯到桌面上,他颈子伸得长长,摇着他那头乱麻似白发,叹息道:
“是啊,表哥,真是‘此身虽在堪惊’哪!”
大伯知道这次去跟北京做生意,颇不以为然。
“是在替美国人当‘买办’罢咧,大伯。”自嘲道。
“现在‘买办’在中国吃香得很啊。”鼎立表伯接嘴道,他尖细笑声颤抖抖。
“你怎不带太太也回去风光风光?”大伯问道。
“明珠跟孩子到瑞士度假去。”答道,隔片刻,终于解释道:
纸、旧杂志,五颜六色,非常凌乱,大概都是卖剩下。
“喏,这就是任平小儿子——齐生。”
大伯拄着拐杖,蹭蹬到饭桌那边,把菜盒搁到桌上。这下才看见,饭桌那边,靠着窗户张椅子上,蜷缩着个矮小老人,大伯在跟那个老人说话。老人颤巍巍地立起,朝着缓缓地移身过来,在灯光下,看清楚老人原来是个驼背,而且佝偻得厉害,整个上身往前倾俯,两片肩胛高高耸起,颈子吃力地伸出去,顶着颗白发苍苍头颅;老人身子十分羸弱,身上裹着件宽松黑绒夹袄,好像挂在袭骨架子上似,走起路来,抖抖索索。
“唔,是有点像任平。”
老人仰起面来,打量片刻,点头微笑道。老人脸削瘦得只剩下个巴掌宽,双灰白眉毛紧紧纠在起,脸愁容不展似,他嘴角完全垂挂下来,笑起来,也是副悲苦神情,他声音细弱,带着颤音。
们三个人都酌
“她不肯跟去中国,她怕中国厕所脏。”
两个老人怔下,随即呵呵地笑起来。明珠有洁癖,厕所有臭味她会便秘,连尿也撒不出。们在长岛家里,那三间厕所年四季都吊满鲜花,打理得香喷喷。们公司有对同事夫妇,刚去中国旅游回来,同事太太告诉明珠,她去游长城,上公厕,发现茅坑里有蛆。明珠听得花容失色,这次无论怎游说,也不为所动。
大伯摆好碗筷,把们招过去,大家坐定下来。桌上连带来烧腊,共有七八样菜,大概都是馆子里买来。
“你表伯昨天刚到。”
大伯打开瓶茅台,倒进只铜酒壶里,递给。替大伯、鼎立表伯都斟上酒。
“他是你鼎立表伯,齐生。”
大伯面在摆设碗、筷,回头叫道。
刹那,脑海闪电似掠过连串历史名词,“民盟”、“救国会”、“七君子”,这些轰轰烈烈历史名词,都与优生学家名教授龙鼎立息息相关,可是时却无法把当年“民盟”健将、“救国会”领袖、们家鼎鼎大名鼎立表伯与目前这个愁容满面衰残老人联在起。
“你不会认得,”老人大概见盯着他直发愣,笑着说道,“看见你时候,你才两三岁,还抱在手里呢。”
“人家现在可神气呀!”大伯在那边插嘴道,“变成‘归国学人’啦!”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