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不久，有二伯又跳井。
是在同院住
挑水来报信，又敲窗户又打门。
们跑到井边上
看，有二伯并没有在井里边，而是坐在井边外，而是离开井口五十步之外安安稳稳柴堆上。他在那柴堆上安安稳稳地坐着。
们打着灯笼照，他还在那里拿着小烟袋抽烟呢。
老厨子，挑水，粉房里漏粉都来，惊动不少邻居。
他开初是动不动。后来他看人们来全，他站起来就往井边上跑，于是许多人就把他抓住，那许多人，哪里会眼看着他去跳井。
老厨子该收柴收柴，该担水担水，假装没有看见。
有二伯孤伶伶地躺在院心，他没有边草帽，也被打掉，所以看得见有二伯头部上半是白，下半是黑，而且黑白分明那条线就在他前额上，好像西瓜“阴阳面”。
有二伯就这样自己躺着，躺许多时候，才有两个鸭子来啄食撒在有二伯身边那些血。
那两个鸭子，个是花脖，个是绿头顶。
那二伯要上吊，就是这个夜里，他先是骂着，后是哭着，到后来也不哭也不骂。又过会，老厨子声喊起，几乎是发现什
怪物似大叫：“有二爷上吊啦！有二爷上吊啦！”
，老厨子骂他是个老“绝后”。
有二伯每听到这两个字，就甚于切别字，比“见阎王”更坏。于是他哭起来，他说：“可不是！死连个添坟上土人也没有。人活辈子是个白活，到归终是场空……无家无业，死连个打灵头幡人也没有。”
于是他们两个又和和平平地，笑笑嬉嬉地照旧地过着和平日子。
十二
后来家在五间正房旁边，造三间东厢房。
有二伯去跳井，他烟荷包，小烟袋都带着，人们推劝着他回家时候，那柴堆上还有枝小洋蜡，他说：“把那洋蜡给带着。”
后来有二伯“跳井”“上吊”这些事，都成笑话，街上孩子都给编成套歌在唱着：“有二爷跳井，没那回事。”“有二伯上吊，白吓唬人。”
老厨子说他贪生怕死，别人也都说他死不。
祖父穿起衣裳来，带着。等们跑到厢房去看，有二伯不在。
老厨子在房子外边招呼着们。们看南房梢上挂绳子，是黑夜，本来看不见，是老厨子打着灯笼们才看到。
南房梢上有根两丈来高横杆，绳子在那横杆上悠悠荡荡地垂着。
有二伯在哪里呢？等们拿灯笼照，才看见他在房墙根边，好好坐着。他也没有哭，他也没有骂。
等再拿灯笼向他脸上照，看他用哭红小眼睛瞪下。
这新房子造起来，有二伯就搬回家里来住。
家是静，尤其是夜里，连鸡鸭都上架，房头鸽子，檐前麻雀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窝里去睡觉。
这时候就常常听到厢房里哭声。
有回父亲打有二伯，父亲三十多岁，有二伯快六十岁。他站起来就被父亲打倒下去，他再站起来，又被父亲打倒下去，最后他起不来，他躺在院子里边，而他鼻子也许是嘴还流些血。
院子里些看热闹人都站得远远，大黄狗也吓跑。鸡也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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