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说起话来,倒能说到起。开始跟师傅生,杨百顺有些拘谨,后来熟,渐渐就聊开。去外村杀猪路上,从外村回来路上,你说句,接句,不显得路长。开始说些家长里短,相互认识人;后来说到自个儿心事,相互也能说心腹话。杨百顺原想在老曾这儿落个脚,将来等时候合适,再去跟老裴学剃头;老曾也没怪他,给他讲清师徒道理,杨百顺也就安心杀猪。其实杀猪也不合杨百顺心思,他辈子最想干,还是像罗长礼样喊丧,但喊丧又不养人。让人为难。老曾听,又没怪他,扑哧笑:“你不就喜欢喊吗?咱杀猪也有喊呀。”
杨百顺愣:
“谁喊?”
老曾:
“人不喊,猪喊。”
曾,老曾又管吃不管住,每天还得跑回杨家庄睡觉,老杨又有些得意。上次上“新学”抓阄他得罪杨百顺,现在杨百顺不学做豆腐而去跟人学杀猪,也算得罪他,两人也就谁也不欠谁。有时看杨百顺头大汗从曾家庄跑回来,还说风凉话:“跑啥,学个手艺还用跑?看着费劲。”
“你不学做豆腐,豆腐坊也没停,谁离谁都能过。”
“哪天得提封点心,去曾家庄看老曾。人家用啥法?使唤儿子,步使唤不动;他刚见面,就使唤他每天跑三十里。”
倒是师傅老曾,看杨百顺天天来回跑三十里路,有些过意不去:“不是不能做主让你在家里住,而是怕你住下,天天看人白眼。”
往桌腿上“梆梆”地磕着烟袋:
又说:
“人喊死人,猪喊死猪啊。”
又说:
“世上只见人吃猪,世上不见猪吃人。所以人喊不成个生意,猪喊就成生意。”
杨百顺觉得师傅说得有道理,从此安心跟老曾学杀猪。但杀猪没个住处,每天还得回去看卖豆腐老杨脸色,又让杨百顺不能安心。师傅老曾最大心事,是老伴去世三年,想早点续个弦。可两个儿子十七八岁,也该娶媳妇,爷儿仨谁先娶谁后娶,两个儿子与老曾看法不致。大家块都娶,家里底子薄,又块不起。谁先谁后,是两个儿子与老曾闹别扭另个病根。也是两个儿子给杨百顺出难题另层原因,明是冲着杨百顺,实际还是冲着老曾。老曾也背着儿子,托人给自己说过几次媒,但双方见面,不是人家觉得老曾不合适,就是老曾觉得人家不合适,这事也就放下来。师徒在起说心腹话,杨百顺不好老提自己住处事,提回,似揭回师傅伤疤。师傅老曾,就老说自己该不该续弦事。啥话题开始听着新鲜,天天这说,几个月下来,师傅没烦,杨百顺烦。次去崔家庄杀猪,下午回来路上,师徒俩走着走着累,太阳还老高,不急着回家,便坐在津河边株大柳树下歇息。老曾边吸烟边说,崔家庄老崔小气,猪都杀,中午菜里还没肉,早知这样,就不给他杀。说着说着,又拐到自己续弦事上。杨百顺耐不
“人来世上趟。免生闲气罢。”
杨百顺:
“师傅,清早跑不怕,晚上回去怕,怕路上遇到狼。”
老曾:
“那咱每天收工早些。实在晚,咱爷儿俩还就不回来,住在主家。看谁还不让咱住?”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