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把杨百顺留下。
但杨百顺留下之后,管家老顾并没让杨百顺烧火,而是把过去挑水老艾调过去烧火,让杨百顺顶老艾挑水位置。在染坊,挑水不算个手艺。但杨百顺想,烧火也不算手艺,初来乍到,能挑上水就不错。挑十天水,杨百顺才知道挑水厉害。因这个挑水不是伙房挑水,而是染坊挑水。老蒋家有八口大染锅,相应就有八个砖砌大水池,因布、线染过要漂,漂过才能搭在杠子上晾干。八个池子皆两丈见方,漂布水三天换,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个大池子轮流倒腾,每天需六百多挑水。水井倒也不远,就在院外槐树下,但将六百多挑水用辘轳从深井里摇出来,再挑过去,就需些气力和时辰。杨百顺每天鸡叫起床,夜里三星出来收工,但三天有两天,池子里水还是倒换不及。这时就觉得挑水不如烧火。这时才知道管家老顾厉害,收是收他,但要给他个下马威。漂布水换不及,会使整个染坊窝工。还没等管家老顾说他,掌柜老蒋就急。掌柜老蒋急起来倒不骂人,也不打人,而是看到哪个池子里水颜色深,就盯着哪个池子看,然后把杨百顺叫过来,又盯着杨百顺看。杨百顺自上工,老蒋没跟他说过句话,遇到事情就是个看。看后也不说话,低下头自个儿想。个人在你眼前想你,比挨打受骂还叫人心里发毛。杨百顺慌忙挑起水桶,再到井上摇水。这时想起过去跟师傅老曾杀猪时光,虽然受些委屈,但跟现在挑水比,还是轻闲许多。有时师徒两人走着走着,还在大柳树下歇脚,东句西句地聊天。但老曾管吃不管住,每天还要跑三十里,染坊倒是有住地方。但个月过去,杨百顺挑水就上路。上路不是说要多挑水,而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个池子,换水也有学问。三个颜色浅池子,橙、黄、蓝,水要三天换,不能偷懒;其余五个颜色深池子,五天换也显不出来。过去八个池子皆三天换,故忙不过来,耽误橙、黄、蓝三个池子;现在摸着门道,换起水来就游刃有余。老蒋看着池子也不想,杨百顺也比以前轻松许多。
转眼冬去春来。在蒋家待时间长,杨百顺对染坊十几个人全熟。不熟觉得染坊就是个染坊,熟之后才知道,个染坊不光是染布,染布之外,还有许多事情。十三个伙计,分五个来路,五个是延津人,三个是开封人,两个是山东人,个内蒙人,还有两个南方浙江人,是过去老蒋贩茶时认识。十三个人在起,又来路不同。相互之间有说得着,有说不着,以说得着说不着论,分六个团伙。杨百顺开始认为同个来路会是伙,但时间长发现,同来往往有隔阂,过去相互不认识,处着处着倒能成为朋友。如杨百顺同学小宋是延津人,他就跟其他几个延津人合不来,和个内蒙人搅在起。内蒙人叫塔拉思汗,是个大胖子,右耳朵上扎个耳朵眼,吊着小盏琉璃灯笼,人叫他“老塔”。这个老塔心眼倒不坏,但欺生。杨百顺刚来时,挑水不入路,掌柜老蒋也就是个看和想,他却用眼睛剜杨百顺,嘴里还用蒙语嘟囔着什。杨百顺虽然听不懂蒙语,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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